杜浔知?道自己?被?他故意耍了一道,气得说不出一个字,他走前特地?换了身玄色的夜行衣,谁知?赵洵竟搞来一身羌兵的装束,他猛地?甩了下马鞭,压着怒气道:“赵承平,你若敢中一支箭,我绝对饶不了你!”
赵洵连连点头,“知?道了,知?道了,涯深,你看好我的乌夜啼就成,待我们放火烧完粮仓,就以烟花为信,届时你与?苏将军领兵攻营,不过,你可要?记得放出乌夜啼,它还要?去营中接应我。”
乌夜啼低下头蹭了蹭赵洵的胳膊,才依依不舍地?走到?杜浔身旁。
杜浔一言不发地?盯着赵洵。
苏成赶紧笑呵呵打?起了圆场,“宁王放心,我与?杜承旨必当踏破羌贼营寨。”
杜浔攥紧马鞭,硬着语气道:“速去速回,等你回来,我再替老师好好说道说道你。”
赵洵拱手道:“好好好,我必洗耳恭听。”
他笑了笑,转身潜入夜色之中,这几日在附近来回查探,羌军营中何处防守松懈他已经?了然于胸。
几名兵士跟着他翻入木栅,不到?半刻钟,营中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,经?风一吹,仿佛吐着信子?的毒蛇四处乱窜,巡逻的羌兵手忙脚乱,呼喊众人救火。
看着粮仓被?大火瞬间吞噬,赵洵躲在营帐后心疼得直滴血,先前岑希镇压黄头回纥的残党,带走了不少骑兵精锐,余下的五百骑兵要?想正面追击数以万计的西羌铁骑几乎不可能,尤其是在缺兵短粮的情况下一直防守始终不是办法,不得已他只能出次下策。
羌军营中乱如一锅沸粥,几乎没有羌兵注意到?,营地?上空那道转瞬即逝的烟火。
风势愈来愈大,在山野间嘶吼着,咆哮着,掀翻了营帐,刮倒了火盆,还有许多羌兵的毡帽,也不知?被?吹落何处。
也不知?谁叽里呱啦说了一句,羌兵们忽然丢下手中的水桶,拔出兵刃对着赵洵。
那句话赵洵勉强能听懂,大意是有汉人混了进来。
他抽剑出鞘,翻身跳到?草垛旁,挑起一堆着火的干草甩向羌兵,只是他仍然疑惑对方为何会认出自己?是汉人。
不过很快,这个问题就在赵洵心底有了答案。
折花赠(三)
由?于风大,有些羌兵所戴的毡帽被风吹落,头顶映着熊熊火光,油光水亮的,好像一堆剥了壳的皮蛋,要不是情况紧急,这一幕怕是能把他逗得?直接捧腹大笑。
赵洵鬼使神差地抬起手?臂摸向头顶,自己的毡帽果?然也被大风吹了去。
他轻挑眉峰,“真是烦人,忘了你们西羌还有这莫名其妙的秃髮令(1)。”
西羌兵士面?露凶狠,举着刀一拥而上。
赵洵持剑横扫,打退身前的敌兵,另一只手?用?剑鞘挡住劈向自己的刀刃,嘈杂声中,他听到一声嘶鸣,侧目去看,有匹毛色黑亮的骏马撞开沿路的羌兵,正?朝着这边奔来。
他扬起唇角,斜步游走于兵刃之间,瞅准时机抓住缰绳翻身上马,“还以为你们西羌的铁鹞子(2)有多厉害,我看也不过如此。”
“小子,敢到我营中撒野,看来还是没记住上次的教训,”一个男人将大斧横在前方,往前扔下两个头颅,拦住了赵洵的去路,身上的重甲显得?整个人更加魁梧壮硕,“待老夫斩下你的头颅,再将这份大礼送回你们大梁,也不知你们那皇帝小儿见到了会?不会?被吓哭。”
说?完,这人仰头大笑,周围的羌兵也跟着抖动肩膀笑得?前仰后合。
这些笑声尖锐刺耳,宛如魔咒回荡在赵洵耳边,他嘴唇紧抿,攥紧缰绳看着眼前,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。
不过这次,他已不再是那个要靠父母庇护,任凭敌人欺辱的孩童了。
赵洵敛眉斜视前方,砍倒一名大笑的羌兵,狠狠盯着嵬名思南,“说?这么多作甚,嵬名思南,你怎知待会?儿被砍下头颅的不是你自己?”
嵬名思南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猎物,高举铁斧劈砍过去,“岑琦见了老夫都要怕上三分,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夫叫嚣。”
赵洵拿剑硬生?生?挡住这一击,只是嵬名思南力大无穷,使得?又是重兵,兵刃相接之时,他只觉得?紧握剑柄的双腕有些发颤,乌夜啼也被震得?退后迂回几步。
嵬名思南上下打量他几眼,得?意道:“莫忘了上次,你差点死在老夫的斧下。”
赵洵转动手?腕,剑锋绕过铁斧,刺入对方的手?腕,几乎是一瞬间,他又收回了剑,反手?划破一名羌兵的手?背,用?脚尖勾着刀把稍一用?力,羌兵手?中的刀随之脱落。
还未等那羌兵反应过来,刀柄便被赵洵握住。
“差点?你也说?了是差点,那就是没死,”赵洵将刀猛地掷向嵬名思南的兜鍪,笑吟吟道:“所以我今日特来取你性命。”
嵬名思南挥斧打落飞来的刀,怎料赵洵只是故意让他分神,就在方才挥斧之际,对方骑马跑了。
“抓住他,他是赵梁皇帝的兄弟,抓住他,陛下重重有赏。”
听着身后的声音,赵洵把剑缠在缰绳上,又拔开火折子咬在嘴里,一手?摸出弓,一手?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绑了火药的箭矢,而后直接侧身拉弓,连射三箭。
嵬名思南脸色一变,弓箭虽然无法?破开甲片,可箭上带有火药,这就很恼人了。
他挥动大斧,挡下第一支箭矢,火药却在脸前炸开,刺眼的光亮灼得?他双目发昏,一时间无法?看清眼前,剩下两支箭也因此难以及时避开,只得?低下头,抬起手?腕挡在面?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