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风四起,桂子飘香。
胭脂铺后院里的桂树开花了,整条曲院街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,徐予和走下?马车,发现胭脂铺如今也?改了名字,叫做露华浓。
踏过门槛,里面?的陈设也?甚是雅致,柜架上摆着各色各式的面?油、桂粉以及口脂等等,丹朱正举着盒雪丹铅粉给一位妇人介绍,那位妇人移步照台前在脸上涂了些许,点头?不断,看着很是满意,姣好的容颜上笑意粲然?。
待妇人买完面?油妆粉,丹朱走到徐予和二人身前,高兴道:“徐小娘子,你是来拿胭脂的吗?香雪姐姐这些时日新做了一批胭脂。”
徐予和挽着郑清抒的手臂,对着丹朱笑道:“是,不过我是来替我这朋友拿的,都怪你们做的脂粉太好了,她想买又买不到,只好找到我这里了。”
丹朱道:“这都是香雪姐姐的功劳,若是没有她,徐小娘子的铺子我们也?不知道能不能经营下?去呢,我们只是跟着香雪姐姐打下?手的。”
徐予和向四周看了看,问道:“丹朱,孟娘子呢?怎么?今日没见她?”
丹朱左看右看,也?没寻着孟香雪的身影,“奇怪,那会儿我还瞧见香雪姐姐,劳徐小娘子稍等片刻,我去问问旁的姐妹。”
郑清抒凑在徐予和耳侧,小声道:“露华浓的孟娘子现在可有名了,从北边传来的莹面?丸、遍体香,她不仅会做,而且做得比原先的更好,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用她做的玉女桃花粉。”
徐予和笑道:“阿姝喜欢的话,尽管来拿,账记在我这里就好。”
郑清抒摇头?:“那怎么?行?,我怎么?能平白?占你便宜。”
其实她还听杜浔说,徐予和帮她们销掉贱籍后,曾经给过她们钱物,不过这些娘子不肯接受,她们想靠自己的双手谋生,可是这样的世道,她们几乎一无所有,想要谋生谈何容易,徐予和为了不让她们没有心理负担,便将这间铺子以租赁之名交给了她们,她很佩服徐予和,也?很佩服这些娘子们。
丹朱脸上带笑,一溜烟儿跑到徐予和面?前,“香雪姐姐刚刚去后院清洗做胭脂的红花了。”
徐予和道:“那我去后院看看孟娘子,顺便问问她何时再?做玉女桃花粉,所以我这位朋友就交给你了,她正好想买脂粉。”
“徐小娘子放心吧,”丹朱点了点头?,就转身带着郑清抒去看脂粉了。
徐予和绕过柜架,挑开珠帘,才走到偏门处,就窥见帘影之后,晴翠之间,插戴数点金黄。
再?往前几步,秋阳斜照,木盆里泡着的红花橘红如霞,应当就是孟香雪清洗的红花,可现下?哪里有她的踪迹,怕她出了什么?意外,徐予和便去屋内继续寻找。
就在她踏进屋时,忽然?听到院角后门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。
“不知郎君找我有何事??”
“郎君的心思我哪里知晓,孟娘子只管跟着我走,到了自然?就知晓了。”
徐予和疑窦丛生,想追上去看个?明白?,但只瞧见门关上的一刹那,孟香雪神情?怪异,也?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?。
有范义他们跟着,她没有丝毫犹豫,当即打开后门跟了上去,前面?的孟香雪跟在一个?仆从身后,只顾着埋头?赶路。
寒风摧(六)
那名仆从将孟香雪带到?一辆马车旁,车帘从里面?掀开,垂落半截鸦青色衣袖,看着应当是男子的衣衫,里面?的人似乎向孟香雪问了些?什么,她低着头张了张嘴,之后就进了马车。
仆从站在?马车旁打量四?周,约莫是在?望风。
徐予和怕他们发现自己,从榆树后闪入旁边的小巷子,趴在?墙上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继续偷看,心里还在?琢磨着难道车上那人是孟香雪的情郎?
范义神不知?鬼不觉到?她旁边,也?探出头看着马车那儿,“他们鬼鬼祟祟的,徐小娘子,可否需要我派个兄弟去帮你听听他们都说了些?什么?”
徐予和此时正看得全?神贯注,完全?没注意到?周围的情况,猛然听到?身后有人说话,险些?惊喊出声,亏得她反应快抬手捂住胸口。
转身瞧清是范义,她的神色顿时又?恢复如?常,不过对于?听人墙角这种事,她并没什么兴趣,便?道:“不必了,我与那位孟娘子相熟,她不会有问题的,我只是看她跟往日相比有些?不对,怕出什么事才?跟过来看看,现下看来是我多想了。”
范义看着拉车的马匹,摸着下巴道:“徐小娘子还是多留个心眼好些?,那辆马车的马都快比得上军马了,咱们朝廷如?今正缺战马,这马车的主人定然非富即贵,可孟娘子平白无故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。”
关于?战马的价格,徐予和曾经跟着父亲了解过一些?,一匹普通战马少则要数十贯钱,好一点的就要以?白银黄金来论价了,譬如?赵洵的那匹乌夜啼,是从西州回鹘买来的良种马,品相极佳,没有百两黄金根本拿不下来,而那辆马车的马,身高四?尺多,品相和耐力虽然比不上乌夜啼,但价格至少也?应当要三十多贯钱,普通人实?在?难以?负担,也?难怪范义会有此疑虑。
她思索片刻,道:“或许是孟娘子以?前的旧相识,孟娘子温柔贤淑,待人真诚,被牙人拐骗前也?是大户人家的娘子,有男子追求她再正常不过了,而且她已经恢复了良籍,即便?里头那位郎君是官身,那也?是挑不出错的,咱们若是贸然去探听,难免有些?冒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