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外的锁链被解开,不必想,又是那几名女使进来了。
她们将饭食放在桌上摆好,其中一名女使走到她身前,叹了口气,“小?娘子?,你这又是何必呢?”
寒风摧(九)
徐予和不?想理?会?她?们,连头也?懒得?抬。
四名女使没有办法,她?们也?不?想为难这个小娘子,可是?方才郎君已经将话说得?再明白不?过,她?们也?以礼相待过了,总不?能任由她?不?吃不?喝,最后搭上自己的性命罢。
“小娘子,得?罪了。”
有个女使道完这句,便以眼神示意其中两人?到徐予和身旁,自两侧抓住她?的胳膊,想将她?架起来拖拽至桌案旁。
接连三日米水未进,徐予和虚脱至极,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,喉咙深处也?干得?发痛,可她?还是?拼着一口?气将前来架起她?的两名女使推开。
那?两名女使们先是?一惊,转头看着方才讲话的女使,“灵犀姐姐。”
被称作灵犀的女使看着地上的小娘子,她?的脸庞微微扬起,一双眸子明亮而又沉静,就像是?月色照耀下沉静的湖水。
灵犀从未在这个小娘子身上瞧到过一丝惧怕,这几日她?不?喊也?不?叫,只是?安静地坐着,饭食她?们每顿都按时送来,她?从未动过分毫,久未进食令她?憔悴许多,骨子里?却依然透着一股倔强坚毅,她?觉得?若是?别家的小娘子,或许早就撑不?住了,可她?只是?奴仆,心中有再多不?忍,也?不?得?不?听命于主人?家,便对着那?两名女使说道:“你们两个动作轻一点,这位小娘子此刻怕是?也?禁不?起折腾了。”
言罢,她?又低下头道:“我们也?不?想强人?所难,只是?按规矩办事乃我们的本分,还请小娘子能包涵一二。”
那?两名女使便又走过去重新抓住徐予和的胳膊,把她?从地上架起来。
徐予和就这样被她?们半拖半拽地走向摆满饭食的桌案,她?左摇右晃,挥甩胳膊,试图挣脱那?两名女使的束缚,然而现在她?整个身体都是?软绵绵的,这些?挣扎的举动就像是?在水面上扔了一片柳絮,一丁点的波浪都激不?起来。
两名女使将她?强按在圈椅上,另一名女使在后面扶住她?的头防止她?乱动,灵犀则端起米粥舀了一勺送到她?嘴边。
徐予和双唇紧闭,低下头避开瓷勺,目色凛然。
那?碗粥只是?一碗普通得?不?能再普通的白粥,但在饥肠辘辘的人?面前,冒出?的香气也?足以勾起其内心深处的希望,可徐予和就像是?看不?见似的,仍旧无动于衷。
灵犀满脸惆怅,低声劝道:“小娘子,我们不?想难为你,你也?莫要为难我们了,连着几日不?吃不?喝,便是?铁打的身体也?遭不?住啊。”
徐予和这几日已经听腻了这些?话,索性闭上眼睛,将头垂下去,俨然一副混不?在意生死的模样。
灵犀叹了口?气,不?得?已只能用手掰开徐予和的嘴。
徐予和当然不?会?乖乖依从她?们,她?将脸别到一旁,挣揣地也?更?加厉害,胡乱晃动的身体撞翻了粥碗,里?面的汤粥也?因此洒了她?一身。
灵犀大惊失色,那?碗粥从锅里?盛出?来没多久,虽说端到这里?稍微凉了一些?,洒到身上不?至于烫伤,但粘在衣衫上也?不?好受,便掏出?身上的帕子将对方衣衫上洒落的热粥尽快擦拭干净。
外面的男子听到里?面粥碗掉落的声音,跨步迈过门槛,怒道:“这点小事都办不?好,全都给我下去。”
那?三名女使听到男子的怒吼,身躯瑟瑟发抖,当即收回按在徐予和身上的手,跟着灵犀退了出?去。
没了那?些?女使,徐予和得?以勉强站起,可没站一会?儿,她?就有些?支撑不?住,双手扶着桌案方才没有跌坐回去。
“徐小娘子真是?好气节,令在下好生敬佩。”
徐予和抬起头,发现那?人?正站在门后,手才从插好的门闩上取下来,他仍旧戴着顶席帽,不?肯展露真面目。
看着门闩,她?突然很想笑,他未免也?太看得?起自己了,其实根本不?必如此防范她?,正如灵犀所说,她?连着三日没有吃喝,哪还有力气逃跑。
男子缓缓走到她?身侧,从上至下把她?细细审视一遍,旋即将手抬到桌案上空,拎壶倒了一盏茶举至她?面前。
徐予和把脸别过去,看也?不?看那?盏茶。
男子往前半步,捏住她?的脸,将盏沿贴紧她?的唇。
徐予和抬腕推开他,又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将案上的饭食也?推落大半,可她?过于虚弱,失去重心之后踉跄两步,被圈椅绊倒而重重摔在地上。
那人道:“徐小娘子是不爱吃这些?吗?”
徐予和心底一阵冷笑,“我不?吃乱臣贼子之食。”
只说了短短几个字,干涸的喉咙仿佛被人用刀划开一道又一道口?子,连呼吸都变得?困难起来。
“乱臣贼子?”男子不怒反笑,他绕开地上的残羹碎碗,停在她?面前,“那?他赵梁得?位便正吗?太祖皇帝当初不也只是?一个小小的殿前都点检,靠着发动兵变登上帝位,他何尝不?是?北周的乱臣贼子?我只是比着葫芦画瓢罢了。”
看着眼前的乌皮靴,徐予和用手肘强撑起上半边身子,抬起头却也?只看到那?人?的一截袍摆,她?抖动着胸腔咳了许久,才道:“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,你何必给自己的野心找借口?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