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何看陆霄与这小娘子之间没什么避讳,暗自揣度她?应是哪位高官的女儿,自己?断是得罪不起的,便笑脸相迎:“小娘子这话说?得,俺们?也是好心相告。”
徐予和眼帘一抬,“好,那我且问问几位巡检,你们?在何处听说?皇城司对?所抓之人严刑逼供,听说?时你们?身在何处,此话又是出自何人之口,烦请几位巡检将这些一一告知。”
贾何愣住,这不过是昨日?下值后?跟兄弟们?吃酒时听他们?扯的闲话,那时他吃多了酒,脑袋里?一团浆糊,哪里?还记得是谁说?的,反正?说?话那人也称自己?是听谁谁谁说?的。
徐予和无意为难他们?,随即一语点?破:“几位巡检例行公事,缉拿讹传谣言者没有错,严惩讹传谣言者也没有错,错就错在你们?行事粗暴,不问清事实便胡乱拿人,如此非但不能平息谣言,反而会让百姓陷入恐慌,这正?合了散播谣言之人的真正?用意,君王无德,才会纵容官吏肆意抓捕民众。”
贾何一听,觉着是这么个理儿,他不是个爱摆官架子的人,也就这次帽妖案上头要求的严,大伙只能按着章程办事抓人,以前有些百姓见了自己?带着兄弟们?巡逻还会打几声招呼,也有的瞧不起他们?这些武人,偶尔吐口唾沫,骂句“赤佬”,但这几日?他们?招呼不打了,唾沫也不吐了,远远瞧见自己?这身官服就避开,他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。
徐予和道:“百姓们害怕被席帽精所伤,夜夜紧闭门户,对?惧怕之物有所提及在所难免,可若是提了一下就被官差带走,他们?便会担心自己因流言被朝廷滥杀,这样下去此案只会越来越难以镇压,官家也会渐失民心。”
她?垂下眼睑,眸色晦暗不明?,“如果?再?被别有用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,恐怕会另生事端。”
贾何顿时明?白关?键所在,点了点头:“小娘子提醒的是,是俺们?疏忽了这些。”
徐予和垂眸间,发觉孟春仍然有些惧怕,靠坐在车壁上一动不动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她?便继续问贾何:“敢问今日?录事巷那桩命案又是什么情况?”
贾何面带犹豫,对方毕竟是个小娘子,无权过问此等公事,可偏偏陆霄又在,他也不知该不该说?。
陆霄看破他心中顾虑,问道:“石府推的案子你们?可查到了什么?”
“陆监丞,我只晓得石府推身上的伤口与野兽抓痕极为相近,其他的便不知道了,”贾何稍显为难,“大理寺嫌俺们?开封府办事不力,这事儿就被他们?抢去查了,所以温府尹让俺们?继续捉拿造谣生事的人,他自己?缠着大理寺跟着人家一块查,可究竟查到了什么,俺们?几个也不敢问啊,这几日?俺们?多嘴一句,就会被温府尹教训。”
陆霄颔首,拱手道:“多谢诸位告知。”
贾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也将双手拱起,“不敢不敢,陆监丞你这便是折煞我了,我也没说?啥有用的。”
徐予和攥紧帘幕,她?始终想不明?白,那些人为何要假扮“席帽精”杀害石府推,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,杀了他朝廷必然会派专人将事情原委调查个水落石出,稍有不慎,就会暴露出破绽。
微风吹面,帘幕上的玉石珠串兀自摇曳,远处的吏卒又在擒拿百姓,她?问道:“石府推这几日?是否也像你们?这样胡乱拿人?”
贾何羞愧地再?度点?头,“正?是石府推让俺们?这样做的,他说?凡是与帽妖有关?的人,不必手下留情,全部收监审讯,这样才能震慑百姓。”
陆霄拧眉,方才回来的路上,百姓们?议论纷纷,都在说?石砲辉死得好,可见这种?暴力镇压的方式没什么可取之处,不过现下石砲辉已死,再?做评判也无任何意义了,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:“那你们?可审出了什么?”
贾何叹气道:“别提了,那些人刚开始拍着胸脯说?得头头是道,跟真见过似的,结果?到审问的时候,一个二个都说?不明?白,不是听这人说?的,就是听那人说?的,审了几十个人也不没一点?头绪。”
徐予和思忖许久,思路忽然清晰明?朗起来,“石府推的案子应是有人故意为之,席帽精只在夜间出没伤人,还没听过在白日?里?现身,你们?听过吗?”
贾何摇了摇头,“对?啊,俺还真没听过,”他又转身询问其他吏卒,“你们?几个听过没?”
那些吏卒也跟着他一块把头摇成拨浪鼓状。
陆霄低头看着沉思的徐予和,唇角展露些许笑意,“我想‘席帽精’之所以选择在夜间出没,是因为夜里?人们?很难看清他的真面目。”
“没错,这几日?石府推不问真相大肆抓人,牵连的无辜民众想来不在少数,惹起民怨也在情理之中,”徐予和也对?着陆霄莞尔一笑,又道:“所以他们?杀掉石府推,不仅为百姓除掉了酷吏,亦可坐实席帽精确有其物。”
贾何茫然不解:“那玩意儿还需要坐实啥?以前洛阳府、应天?府不都出现过?最后?不都说?了是些没来由的瞎话。”
“没有强有力的事实证明?席帽精是假的,百姓们?不会信服,比起官服的告示,他们?更相信自己?的眼睛,”徐予和道:“几位巡检日?日?在城内巡逻,想来比我们?看得更清楚,如今京中几乎人人惶恐终日?,何况今日?又出了石府推一案,就算是白日?,这会儿街上也没什么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