积英巷。
盛家。
今年冬日虽没有去岁那般酷寒,但也是难得的冷年。
寿安堂。
盛老太太穿着一身厚厚的棕色裘衣,外罩一层披风,手上捧着珐琅手炉,坐在屋内同人亲切聊天。
旁边的自然是余老太太。
盛老太太这个“聊天伴侣”一出汴京便是几个月,这段时间可是让余老太太想念的紧。
于是余老太太似乎是想要把之前的补回来,这段时间来的可是勤快。
至于王若弗。
她此时并没有跟着陪坐在侧,而是在葳蕤轩招待人。
今日也算赶巧,康允儿也正好上门来了。
虽如今心里不喜王若与,更不想再与康家有什么牵扯,但碍于康允儿如今是盛家大房侄媳妇的关系,王若弗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,冷脸待人,于是只得去招待着。
寿安堂屋外庭院中。
除了特意清出来的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小径外,周遭都是特意留着的皑皑白雪。
此刻,明兰和余嫣然两个正在雪地里堆雪人。
肤白胜雪的凝脂肌肤在风雪中也是毫不逊色,冻得通红的脸上更是显得娇艳动人。
“还得是来你们家这儿。”
余老太太看着屋外喜笑嫣然的孙女,不由叹道:
“她在家里可许久没这么开心了,只闷头在屋子里做女红。”
“还不是你俩,非要这么早便和她说了要回许州的事?”
盛老太太没好气的看了余老太太一眼,说道:
“明知道她将要出嫁,正是要上马拼杀、心里踌躇不安的时候,你偏偏这时告诉她,她最依仗的祖母、祖母不日就将离她而去,你让她怎么安心?”
提起这事,余老太太脸色不善起来:
“还不是我家那个媳妇闹的!我只是和我儿子提了一下,提早打个招呼,谁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嘴上跟漏风似的,转头就找她夫人说了。
我家中那儿媳你也是知道如何模样,果不其然,没两天的功夫,余嫣然就满脸委屈的来找我了。”
余老太太满脸憋屈道:
“我又不好骗嫣然,只得将实话同她说了。”
听完,盛老太太没有和余老太太产生同理心,反而怼了她一句:
“你自己儿子的行事作风你自己不知道?说到底,还不是你这个做祖母的嘴上没个把门的。”
“诶诶!”
余老太太这下不乐意了,也顾不上看屋外的孙女,连忙调整坐姿,面朝盛老太太抱怨道:
“我和你说这事可不是让你来数落我的,而是来找你商量,你怎么还把罪过都安在我头上了?”
“我能有什么办法?”盛老太太没给余老太太好脸。
自己这个老姊妹这事做的确实欠考虑,怎么得也得等到快要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——新婚前几日同余嫣然摊牌,哪能现在就上压力。
不过想到余老太太没个半年就要回许州,从此两人怕是不再能相见了,于是盛老太太面色稍霁,问道:
“非要急着回许州?不为嫣然再等等?”
“我何尝不想?”
余老太太闻言叹了口气,喟然道:
“本来自打官人致仕,几个儿子的仕途也安排好后,我们夫妻俩就准备回许州老家颐养天年了。”
说着,余老太太转头看着盛老太太道:
“想必你也是清楚的,这偌大的汴京,除非万不得已,实在不是个终老的地方。”
盛老太太轻轻点点头。
余老太太这才继续道:
“但是就当我们夫妻俩收拾好,准备就此启程许州的时候……”
余老太太看了眼屋外眉开眼笑的余嫣然,缓缓道:
“那时我家大郎刚刚外放回京,我们夫妻俩也是等着这最后一场欢宴,直到我看到了嫣然,想要上前抱抱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大孙女的时候……”
余老太太长吁短叹道:
“她只敢拘谨的受着,面上露着忐忑之色,不复孩童时的明媚开朗,我便为此多留了些时日,然后……然后便是看清了那妒妇的嘴脸。”